第一章逃离南京（八）

可是等他们离开宝华山没多久，又遇到了日军。而且从炮火密度上看，这支日军部队的实力绝不亚于66军。

这支日军部队埋伏在宝华山北面的玉盘山，以及两侧相连的几座山峰上。在66军穿过一条砂石路时，他们部署在山头上的各种口径的山野炮喷出了火光，居高临下地向66军猛烈轰击着。

由于日军的炮火猛烈，66军又停留在砂石路上，无遮无掩的。因此短短几分钟内，66军就遭受了极大伤亡。不得已，叶军长只好命令部队分散到公路西面的一座村庄和树林里躲避。然后在村庄和树林里就地构筑炮兵阵地，向山上的日军开炮还击。

10分钟后，66军的各级军官将各自的部队组织起来，冒着横飞的弹片和砂石，冲进了村子和树林里。一进村子，发现村子里空荡荡的。一些军官暗自庆幸，幸好村子已人去屋空，部队可以放心大胆地把村子改造成火力齐全的堡垒阵地。否则等会日军的炮弹打进村里来，村民们就会遭受池鱼之殃。

战斗打响以后，陈惟仲和罗福康照例受到罗福茂的照顾，被安排在村中的一间柴房里休息。而且，为了防止两人到处乱跑，罗福茂还指定两名士兵看着他们，禁止他们随意走动。

陈惟仲和罗福康被两名士兵带到了柴房里。但两人刚一进柴房，就被吓了一大跳。因为他们看到柴房的地上躺着5具尸体，横七竖八地倒在房内的角落里。尸体有男有女，既有老人的，也有年轻人的，甚至还有一具几岁大的男童的尸体。

在这之中，所有尸体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无损，只有一具年轻女尸被剥掉了衣服，像被拔了毛的山羊一样光溜溜地躺在柴草边，四肢张开，身体布满了红紫色的淤伤。她的一头长发披散着，遮住了光滑的额头。但乱发下的两只眼睛却睁得大大的，嘴巴咧得很开，显得面目狰狞，似乎在死前遭遇了情绪上的激烈波动。更显眼的是，她的肚脐以下的裂缝处竟被塞了一把柴草。这么做的目的，只是为了堵住从裂缝里流出的鲜血。

看到这极具刺激性的场面，陈惟仲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起来。他不敢继续看，便回转头来看着罗福康，哆嗦道：“这是谁干的？是日军吗？”

罗福康面色凝重地看着尸体，眼睛一眨不眨道：“除了他们，还会有谁？”

这时，引导两人进来的两个士兵看到这幕惨景后，也很愤怒，用各种粤语脏话对日军破口大骂。

陈惟仲这时突然想到，既然这些村民是被日军杀死的，那不就说明日军来过村里吗？

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罗福康。

两名士兵中的矮个子大叫道：“这样说来，日军是故意把这座村子清空，好引诱我们进村的。”

另一个高个子士兵便说道：“我们要赶快去报告班长，日军在村子里设了埋伏。”

正说着，四个人突然听到屋外响起几声巨大的爆炸声。爆炸威力之大，连他们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震动了几下。

爆炸威力如此之大，让四个人心中顿生疑惑，怀疑这爆炸声来自何物。他们正要跑出去看时，却见一个戴钢盔的士兵提着步枪从屋外闯进院子，对他们说道：“村子里有日军。他们在房子里埋了地雷，弟兄们进屋时不慎踩到了地雷，死伤了好几个人。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，一些日本兵就从房子里杀了出来。”

他刚说完，四个人便听到轻机枪的射击声哒哒哒地在村子里响了起来。

听到枪声，矮个士兵立刻对陈惟仲和罗福康道：“你们二人就在柴房里待着，不要出去。”

说着，他便和高个士兵一块冲了出去。

两个士兵离开后，陈惟仲和罗福康面面相觑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沉默了几秒钟后，两人只好硬着头皮回到了柴房里，与满地的尸体同处一室。

就在这时，一阵叮叮的皮鞋踏地声，从墙外的村中小道上传了进来。伴随着这皮鞋踏地声而来的是3个戴钢盔的日本士兵。他们来到陈惟仲所在的农户家的大门前，一脚踢开大门，闯进了院子。

陈惟仲听到踢门声，便从地上站了起来，走到门边，往院子里张望。当看到领头的士兵端着一支挂太阳旗的步枪时，他心下大喊糟糕，知道自己是碰见日本兵了。

而这时，3个日本兵也发现了站在柴房门边的陈惟仲，于是便举着枪，向陈惟仲逼近过来。

只有罗福康因为在屋子里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他看到陈惟仲站在门边，眼巴巴地望着屋外，便问他：“你往外看什么呢？”

陈惟仲感到万分恐惧，根本不敢回应罗福康。罗福康见他不说话，于是走到门边，问他为什么不说话。结果他刚过来，便看到门外有一士兵拿枪对准自己。

这个日本兵的上嘴唇蓄着两撇小胡子。他端着挂太阳旗的步枪，喝问他们：“你们是军人吗？”

陈惟仲声音哆嗦道：“我们不是军人，是老百姓！”

罗福康也赶紧回答道：“是啊。我们是老百姓，是良民啊。”

小胡子日本兵一听，十分惊讶，这两个支那人竟然会说日语？

“你们不是军人，那为什么会和支那军在一起？”

小胡子日本兵语气冰冷地问道。

这时，陈惟仲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打颤，身体也在发抖。但他仍强撑着说道：“大人，我们是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市民，现在正准备回家。而且，我们是三井物产的员工。我们身上有员工证件，不信你们可以看一下。”

小胡子日本兵一脸狐疑地看着两人，说道：“拿出来看看！”

于是，两人便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员工证，交给小胡子日本兵。

小胡子日本兵一手端枪，一手接过两人的员工证，只瞟了一眼，便递给了身后围拢过来的两个战友。